我是個幫別人帶孩子的,也就是通常說的小保姆。我不是安徽的,工作地點(diǎn)也不在北京,而是在河南挺窮的一個縣里,今隱其名,我就叫它做義縣吧。義士的義,取這個名字是因?yàn)檫@個地方據(jù)說抗日戰(zhàn)爭到解放前死了不少烈士,這個村當(dāng)時的壯男子,不是當(dāng)兵的,就是被殺光了。沒一個男的。
我是在一九八六年因?yàn)殛儽崩霞覍?shí)在窮得呆不下去才去的。當(dāng)時一開始不是想當(dāng)保姆的,結(jié)果去到一個親戚家,原先說好的采棉工作沒得做了,只好閑著。恰這時碰到他們村子有戶算是有錢人家,當(dāng)時的“萬元戶”家生了個小孩,沒人帶,老婆剛剛生下孩子來就死了。因此“重金”顧我去做,每月有一百塊,這在當(dāng)時,可算是不錯了,還有吃有住的。
主人家姓黎,叫黎明。故去的女主人姓吳,吳仕。他們家的房子挺大,有三大間縱院落組成。除了我,還住著很多人,大概有十來個吧。不過我和主人及他多病的老娘是單住的,我每天主要是看孩子,沖奶粉,喂“米布”等。當(dāng)然還要負(fù)責(zé)順帶做做飯菜,另有個叫阿江的小伙子每天也來幫幫手。
那是我十四歲了。初三畢業(yè),家里沒錢,不讓讀了。不過我已能懂點(diǎn)事了。因此我知道主人是信鬼的。因?yàn)樗依锒紨[滿了,各種八卦啊,求來的神符什么的。我可以算是個傻丫頭一類的,力氣大,膽大更大。主人很放心我晚上一個人帶小孩子她媽原先死去的那間房子睡得,他則獨(dú)個兒陪老娘住在另一間東屋里頭。
本來平常都沒甚至事,這孩子平常雖然也有哭鬧,但卻沒有得過大的病,有過大點(diǎn)的急人事的。就這樣我一直近三個月都待得好好的。可是有一天傍晚,我吃主人家種的西瓜吃多了,半夜里尿急,就爬起來解守。那時大約三點(diǎn)多鐘的光景吧。我走到西墻角的一間小茅廁里去改,忽然不知是我睡眼腥松,還是頭昏的錯覺,我一步跨進(jìn)去,居然看到只有一空的地方蹲著個女人,我一看,下意識的就往外走,想等她解完再說,可是站了一會,我猛地警醒過來,天哪,她是誰啊,怎么沒有見過。不,見得的,她的臉面我好象很熟的。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。就在這時,她出來了,垂著頭,長長的黑發(fā)遮著臉,我只看了一個背影側(cè)面。她就消失了。象是進(jìn)了我旁邊空著的那間靈屋去了。
我當(dāng)時確實(shí)尿急,也就沒多想,進(jìn)去解守了。可是等我方便出來后走回堂屋時,我才反應(yīng)過來,平常沒聽說這靈屋里住人啊。我這時仍不感到太害怕,因?yàn)槲沂寝r(nóng)村長大的孩子,膽子不象城里人那樣膽小。于是我不禁猶豫了一下,就象那臨近的靈屋走過去。
隔著老式的格方窗,我似乎聽到里面有動靜。好象是個女人在哄孩子的聲音,我好奇怪。想想沒道理,真的沒聽說這屋住著個女人還帶著小孩啊。那女人的聲音我聽不親切,若有若無的,好象還正唱著什么“親寶寶,乖寶寶,你是媽媽的好寶寶……”之類的兒歌。
我當(dāng)時困得厲害,心想明天問問老奶奶得了。所以就回去睡覺了。這時我睡回床上,一點(diǎn)也沒感覺到異樣,那孩子也睡得挺香呢。轉(zhuǎn)眼就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了。我急忙爬起,開始的一天的忙碌起來。
就在吃完中午飯以后,我抽空到了老奶奶屋里,也就是主人家的娘哪里,想去問她老人家,我旁邊的靈屋里住得是誰,還是那個女人拿來的孩子,沒聽說這屋里還有第二天孩子啊。
老奶奶是不出來吃飯的。因?yàn)樗莻€癱瘓在床多年的老人了。
我跨進(jìn)去,這是我第二次來,只覺得屋里光線挺陰暗的,大白天也要開著盞四十瓦的白熾燈才看得見,只見她的臉上布滿了,溝壑縱橫的皺紋,眼角一一大顆肉痣。她似睜似閉的眼睛沒一點(diǎn)動靜。
“奶奶?”我輕聲的喊她。說實(shí)話我有點(diǎn)怕她。雖然我是個胸?zé)o半點(diǎn)心機(jī)的野丫頭。
“嗯,干啥呢。小燕。”小燕是我的名字。奶奶半靠半躺的說著話,眼睛卻沒有睜開大一點(diǎn)。
“我想問你個事?我昨晚上廁所的時候遇到個人,以前從來沒見過的?”
奶奶的眼睛徒然一亮,猛的睜開了,眼睛帶著惶恐,道,“你說什么!?”她不知那里來的力量,一抓用她雞抓子似的手住床頭的我,我的手腕象是被緊箍咒收縮一樣,“哎喲,”我忍不住大叫:“奶奶,你抓疼我了……嗚……”我哭泣了起來,真的太疼了,奶奶依然厲喝,“快說,你昨晚怎么遇見她的,那個賤女人,你有沒有把孩子給她……”
不過,她已在說話中松開了手,我低頭看了看手脖子上已經(jīng)烏黑一圈了。我不禁低低的哭著,抽抽泣泣的說:“我……我昨晚……白天吃多了西瓜……半夜起來上廁所,就看見廁所里面蹲著個女人,我等她解好了出來,再進(jìn)去……后……后來我見她走進(jìn)了我住的那屋子旁邊的靈屋里去了。于是我解守好后,又過去透過窗臺旁邊看看,見她似乎抱著一個小孩正在哄小孩子睡覺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奶奶不說話了,卻見她的嘴角上掛著的那層老皮不停的抽動著,顯見她是十分的內(nèi)心激動。我于是不敢再問了。退了出來。
過了不久,主人收工回來,被他母親徑直喚到屋里去了。過了好半天才出來。那時天快黑了。我只見主人匆匆忙忙的騎上摩托車朝村外駛?cè)チ恕?/p>
半個小時后,主人摩托車后載著個瘦瘦的,緊閉著雙眼的人進(jìn)來了。那個人下摩托車后,徑直隨主人到他媽媽哪屋子里邊去了。我一時好奇,忘了中午,她捏我手腕的疼痛,便放下孩子,靠近窗邊去聽聽他們說些什么了。
我低頭過去,只聽里面正說著話。那個后來的,好象兩手正恰算什么,嘴里念念有詞,不一會,只聽他道“不好,明天,也就是陰歷什么,陽世陰雨回霜度,她必然回來找你們,她冤氣太重,如果此恨不解,必成厲鬼,以后再不投胎而祝害你們?nèi)韵?hellip;…不好,不好……”那個閉著又白眼皮的瘦老人連聲嗟叫,“不好啊,還有可能祝害到你家孩子,由你說的情形分晰,分明她的冤氣大過的愛意了。很可能此兒不能命過三煞,難逃**七重天之追討了……”
“啊,這可怎么辦哪,”老奶奶一聽就哭了起來,連哭邊說著“都是我的錯啊,是我逼死了她,讓她來害我好了,不要傷害我孫兒啊……”說著自床頭滾落下來。
“媽媽,你別急……”主人家黎明一把接住了他媽媽,然后轉(zhuǎn)頭向閉眼老人道“王半仙,難道沒有辦法了嗎?”
“唉,”那王半仙嘆氣道:“要不是前些年橫掃牛鬼蛇神,把我趕出了老君廟,使我年久失修,功力荒廢,此動或可化開。”
“王仙師,這些年咱可一直供著你啊,俺老婆子求你這了,只要能化解此難,俺此后給你做牛做馬都愿意,俺老婆子給人磕頭了……。”老婆子瘋狂在在地上磕著頭,頭皮都磕破了,涔涔的流著血。
“唉,王婆子你快起來,這些年多虧你們照顧俺如何不知,只是難啊,我一來久疏功力,但這個還可以補(bǔ)救,我可以喚回先師法力,再請老君出山,但問題是我這法器倒那兒去弄……”王半仙說著連聲搓手,顯而易見他比誰都著急。
“我兒啊,這個全看你了,去把法師當(dāng)年被抄走的法器弄回來……”
“媽,沒問題,我這就找村支書去,當(dāng)年那些抄的東西可都堆在村里的大倉庫化肥室呢?”
“好,你帶上一千元錢去,我陪法師在這兒吃吃飯等你。要不叫村支書他一起過來吃。我馬上叫燕兒殺雞,做菜。”
“好的,媽。我這就去,王仙師,你老請在此等等。”說完他出屋又騎摩托去了。他太急了,因此連我躲在窗角偷聽都沒發(fā)現(xiàn)。
“燕兒~?”老奶奶忽然大聲喊我。
“哎,我在這兒呢?”我急忙走進(jìn)去。
“快把雞抓一只出來殺了,招待王仙師,侍會村支書還要來。”我說好。這時離得近了,我直面看了王仙師一下。忽地,他緊閉的眼睛忽然動了一下,象是忽然“睜開”了一樣。
“你在看我的眼睛。”他說。
我立刻嚇了一跳,嚅嚅道:“你怎么知道的。”
“嘿嘿~~”老奶奶直發(fā)笑,說道“燕兒這位是以前老君廟的住持,你不可對他無禮。”
“哦,?”我說“知道了。”
臨走我又忍不住轉(zhuǎn)身問一句“你真的是瞎子嗎?”
“是真的,唉~那年叫紅衛(wèi)給打瞎了,”他的臉上仍有些滄桑的記憶,但只一下,他的臉色就修復(fù)了正常,道“但是我的天眼早已開了,除了日常略微行動不便外,其余洞察人事皆無影響,甚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