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別想了,快,喝酒,喝酒。”
姜培將我的酒杯倒?jié)M,我毫不猶豫地喝光,跟著又夾了一塊辣椒扔進嘴巴里,一股嗆勁沖上了腦門兒,胃里一陣**,我的頭腦也開始慢慢地迷糊了。那一晚,我喝得酩酊大醉,被姜培拖著回到了寢室,扔在吱吱呀呀的單人**上。我在**上哼唧了半天,腦袋時清醒時糊涂,然后慢慢地沉入了幽明交加的夢境。迷霧緊鎖的古宅,華麗的朱紅大門無聲無息地開了……
(七)
第二天醒來時陽光已將寢室照得通亮,灰塵在斜斜的光線里靜靜地飛舞,我瞇著眼睛看了半天,依然無法從宿醉的頭疼里緩過勁來。偏偏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了,是導師的電話。“小陸,來我辦公室一趟。真是無奈,我從**上爬起,將臉浸在冷水里十分鐘,才稍稍清醒過來。頂著一顆沉甸甸的腦袋,趕到辦公室。導師在辦公室里來回踱著步,手里拿著一沓文件,眉頭緊皺,喃喃地說:“豈有此理!豈有此理!”
我輕輕地叫了聲羅教授,他停住腳步,說:“小陸,你來得正好,你得幫我準備幾份資料。”
“準備哪一方面的資料?”
導師說:“警方有個案件,需要我對嫌疑人做出精神鑒定……”這些年,導師在精神病領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,名聲也扶搖直上,經(jīng)常有些案件請他進行精神分析與鑒定,這不是什么新鮮事兒,也不是頭一遭兒。導師對我期望甚高,諸如此類的案例也破例讓我參與其中。他希望我能多積累點臨**經(jīng)驗,早日在專業(yè)領域上有所突破。一直以來我也非常努力。社會越是進步,物質(zhì)越是豐富,**也越來越多,人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。金錢、權勢、**、情愛……都是潛在人內(nèi)心的定時炸彈,隨時隨地會在外力的作用下發(fā)生變化而誘發(fā)人精神方面的病癥。
“當事人與女朋友出外旅游時,殺了女朋友,并將她煮熟吃掉……”我的心突地跳了一下,好熟悉的一段。
“他家里頗有勢力,買通執(zhí)法人員,說當事人是因為有精神病,才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。女方家人不服,一直上訴,這件事引起了地方和中央的高度重視。因為當事人家族在本地頗有勢力,現(xiàn)在決定異地受審,就擱我們市法院審理,法院委托我來做精神方面鑒定。你幫我準備一下,過幾天跟我一起去見當事人。”我“嗯”了一聲,莫名地緊張,有一種奇怪的不安在心里彌漫。
我留意到在導師的辦公桌上有一個黃色的大文件袋,上面編號為20030713009,下面是某某公安局某某分局,右上角還有個火紅的密字。如果沒有估錯,導師手里拿著的應該是警方提供的資料。我忍不住偷眼看導師手里的資料,白色A4紙上密密麻麻的黑字,一個個像小螞蟻一樣。
導師終于看完大半資料,回到椅子上坐下,將資料沉重地放在桌子上,點了一根煙,陷入沉思狀態(tài)。資料的第一頁通常有當事人一欄,我走近看了一眼,那后面赫然寫著兩個字:段瑜。
盡管我心里早就隱隱感覺到,但依舊大吃一驚,倒吸氣的聲音,連沉思中的導師都聽到了。他抬起頭看我一眼,問:“怎么了?”
“沒啥,怎么會有這種事情?這人太殘忍了。”
導師嗯了一聲,說:“不過,這份資料里有些地方前后矛盾,好像有些地方不對勁……”
“有什么不對?”
“說不清楚,等見了當事人,可能會明白。”導師看我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桌面的資料上,說,“待我看完,你也看一下,否則見當事人時,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。”
我點頭說好,按捺住心頭的強烈**:想抓起這沓資料,跑到一個無人的角落,躲起來慢慢地看。
離開導師的辦公室時已近中午,初秋的陽光當空灑下,細碎細碎的光芒四處閃爍,來來往往的同學臉上都浮著一層油光,看起來很不真實。我呆呆地往食堂走去,一路上大腦里盤旋不去的幾個字:段瑜,殺人,煮熟,吃掉……這樣的殺人手段究竟?jié)摬刂裁礃拥膭訖C呢?是出于一種狂暴的毀滅心理,或是出自一種精神疾患控制下的失常行為呢?
食堂里人潮涌動,各個窗口前都排著長龍。
“嗨,哥們兒。”姜培站在長長的隊伍中間沖我猛力地揮舞著胳膊,大聲叫喊的聲音,令十來個同學詫異地瞥了他一眼,而他坦然自若,“過來,我占了位子了。”他指了指前面的四個同學,洋洋得意地說。
我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插隊,把飯盒遞給他,即使這樣,還是有責怪的目光射到自己臉上。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,最好的辦法,就是別轉(zhuǎn)視線不理會。依照一般人的心理,看到對方別轉(zhuǎn)視線,不與他的眼睛對視,會認為對方是心虛的表現(xiàn),心里的氣惱會消去大半。
食堂里的人還在增加,人頭攢動,一條條長龍扭動著。我的視線漫無目標地游走,蜻蜓點水一般地掠過五官各異的臉。忽然,我的視線捕捉到一張明亮的臉盤,隔著三四丈,隔著幾列隊伍,夾在擠擠攘攘的人臉里。只可惜這張臉迅速地被其他人擋住了。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,只是瞬間的一瞥,但這張臉曾在我夢**現(xiàn)數(shù)次。自從那天她走出向日葵辦公室,半個月來第一次見到葉淺翠。我心里激動,控制不住自己,踮起腳張望,再看一眼也好,再看一眼……
肩膀上有指尖輕輕地一觸,癢癢的,我?guī)е⑴D(zhuǎn)過身來,看著那個不識趣的家伙。怒火像遇到熱流的雪片,眨眼間融化了,畢剝一聲,心里好像春風中的柳條爆出嫩嫩的芽。葉淺翠踮起腳,朝我方才張望的方向張望著,好奇地問:“你在看什么?”
她的話提醒了我,剛才葉淺翠明明在我面前的,怎么忽地就到了我的后面?不過是三秒鐘的時間,除非她會傳說中的輕功,一躍三丈并且行動無聲無息,才有可能出現(xiàn)在我身后。剛才那人是誰呢?我又朝剛才的位置看了一眼。
葉淺翠察覺了我的異樣,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,問:“怎么了?”
“沒,沒什么。”我搖著頭,臉上現(xiàn)出微笑,“你打飯呀?”
“嗯,已經(jīng)好了。”她笑容可掬地晃動著手里的飯盒。看起來比半個月前來向日葵辦公室更漂亮了,白玉蘭一樣的臉龐,彎彎的眼睛,尖尖的下巴,眼睛里霧氣**,但掩藏不住深黑的眸子。多么漂亮的黑色,像寶石一樣地閃著光,我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。她害羞地瞟我一眼,垂下眼瞼。
“哈羅,美女。”姜培一手拿一個飯盒,咧著嘴巴,嬉皮笑臉地看著葉淺翠。后者的笑容立刻收斂起來,淡淡地點了點頭,算是打招呼,然后對我說:“走了,再見。”徑直從后面的隊伍中穿過,沒入攢動的人群里。我想阻止她,想跟她談談段瑜,想跟她談談魏烈,但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。
姜培挨近我,用肘子輕輕撞我一下,問:“哥們兒,人已經(jīng)走遠了,還看個屁呀。”
“就你大殺風景,你怎么不滾遠點呢?”
“靠,有你這樣子對兄弟的嘛,典型重色輕友的家伙。”
我接過他手中的飯盆,正想反駁他,不經(jīng)意間視線迎上一束定定的目光,從三四丈外冷冷地射了過來,它的主人,白玉蘭花般的臉龐,彎彎的眼睛,尖下巴……那么精致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