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話音量最大的張哥是東北人,奇怪的是,他卻沒有東北人的那種高壯身材,反而更象是長在南方水鄉(xiāng),又白又瘦,八百度近視,上唇留的胡子屬于一撇一捺型,中間沒有連上,不過看情況這輩子是連不起來了。還有一個奇怪的是張哥嗓門絕對是東北人的本色,又響又厚。都說中國歌壇唱民族唱腔的多是東北人,看來水土還真是有點關(guān)系,也可能是跟當(dāng)?shù)卣Z言發(fā)音有關(guān),那種腔調(diào)出來的人中氣特別足。算是跟拉丁語區(qū)盛產(chǎn)男高音一個道理吧。
張哥說話沒那么多轉(zhuǎn)彎抹角:“古建明上,他跟上邊關(guān)系最鐵,他不是跟董事長一疙瘩出來的嗎?老鄉(xiāng)好說話!”
“你——你說什么?”古建明臉突然緋紅,仿佛真做了賊給人說穿了似的。
“哎——大家開開玩笑嘛,來來來,吃點心,”老王趕打圓場。
“嘻嘻,反正你們現(xiàn)在都有機會做我的頭了,到時候別把我炒了就是了,”英子嘴里鼓著一只蝦餃說。
“當(dāng)然不會!”四個人同時說道。
馬上那四人都愣住了,英子也驚愕地看了看他們,又看了看我,滿臉尷尬。
三
這兩天警察方面只來了一回,在老鷹房的門窗地板上敲敲打打搗鼓了一陣后就再沒露過臉了。
除此之外一切照舊,要說有什么特別的影響,也就是對英子影響最大了,因為我們的文件有需要領(lǐng)導(dǎo)簽名的一律送上七樓交副總代簽。那么,英子是助理,這個跑腿的事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。
第三天英子從七樓抱著一疊簽過名的文件下來的時候,也帶下來了一條大道消息和一條小道消息。
大道消息是老鷹的辦公室正式解封,明天會有施工人員來把里面的物件通通搬走,下一任新主人很快將會進駐。
小道消息是:“你們猜猜老鷹的解剖結(jié)果是什么?”英子用說悄悄話的表情大聲說。
她立馬成了十只眼睛的焦點。
“你們可要保密喲,這是老總秘書馬姐告訴我的,她本來讓我保密的。”英子眨著眼睛說。
“保密保密,當(dāng)然保密,”老王說。
古建明故意壓低嗓子說:“如果真的需要保密,我們只好不讓張哥聽了。”
“說啥啊你,”張哥在旁邊推了古建明一把,大家哈哈笑了起來。
于是,六個頭重新聚到了一起。
“解剖報告說,老鷹是死于突發(fā)性心臟衰竭,原因是由于突然大量失血。”
英子說完停住看著大家,大家也看著英子,等著她說下去。
“完了,”英子說。
老王:“完了?”
英子:“是啊,就這樣!”
羅成都:“就哪樣啊?不清不楚的,怎么會突然大量失血呢?”
英子:“這個沒說,我也就沒聽到,要不我再上去幫你問問?”
羅成都白了英子一眼就去做事了。
老王打趣英子說:“這么說,真是吸血鬼?”
“我看就是,我真的看到老鷹脖子上的牙齒印了,和電影上的一模一樣。”
大家散去,我拍拍英子的背,對她笑一笑,表示理解,然后回到我辦公桌。
四
第四天來了五六個工人,由英子帶著把老鷹的辦公室搬個一干二凈,英子則負(fù)責(zé)整理老鷹的文件資料等等,因為她一直是老鷹的助理,自然比較熟悉。
第五天上午經(jīng)理室搬進了全套嶄新的辦公家俱,王、張、羅、古四位都對新家俱表示了自己的意見,反正再新再好都總會讓人說出點不盡人意的地方。而我認(rèn)為這家俱不錯,不過擺設(shè)的方位應(yīng)該在窗子邊,這樣看文件累了可以看看窗外的風(fēng)景。由于我的意見比較新穎和對健康有益,結(jié)果被一致采納!
下午,英子跳過來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,我說好啊,不過是不是算約會? 她說隨便,如果不算約會那就AA,如果算約會那就得我買單。
我說買單沒問題,但如果不算約會那我們就吃完拜拜,如果算約會那吃完就要去泡吧跳舞然后一起回我家。
英子嘻嘻嘻笑了幾聲說,你想**我?
我正色說,不是**,是誘奸。
她想了一下說,好吧,如果你誘得到我也就沒問題!
華燈初上,我和英子坐在一個街口大排檔涮羊肉。
“你喝啤酒嗎?”我問。
“不,我只喝白酒。”
“哈,這么拽!我以為女孩子只會喝點紅酒之類的。”
“錯!我從不喝紅酒,因為我喝紅酒一喝就醉。”
“哦?還有這事?”這個小家伙總讓我驚奇,教我如何能不喜歡她呢!
我們一邊喝一邊還聊了點別的,但很快就開始聊她的吸血鬼了,似乎她對于這個世界存在吸血鬼深信不疑。
“你真的以為會有吸血鬼嗎?”我笑笑問她。
“當(dāng)然有,而且我還感覺它可能就在我們身邊,”英子說得很鄭重。
“這么可怕?呵呵,”我最近總愛用這種笑聲,也許是上網(wǎng)多了。
“有什么可怕的,你看過《吸血迷情》嗎?里面的吸血鬼真的好帥好帥,而且還能永遠(yuǎn)不死,”英子一臉向往狀。
“那是電影,吸血鬼哪能都長得帥啊。”
“你見過嗎?你怎么知道它們不帥?”
英子不高興我潑冷水。
不過我的冷水是潑定了:“電影里哪個男主角不帥的?現(xiàn)實中可能嗎?你真幼稚得可以啊。”
“我才不幼稚呢,你說的我當(dāng)然知道,只是我不愿意去知道罷了,為什么什么事情都非要想得清清楚楚呢?給自己留一些夢想不是挺好的嗎?有時候真想傻一點!”英子說著說著黯然起來。
我也黯然,因為我被她的問題難住了,這種問題一般沒有正確答案的,只要沾點哲學(xué)邊的東西是越模糊越朦朧就越好。
“呵呵,”我突然發(fā)現(xiàn)這種笑聲簡直是世界上最淡而無味的表達(dá)了,然而用途卻是最廣。
“呵呵,”英子也回了我兩聲干笑,她竟也精于此道,又是一個意外。
“英子,”
我決定說點什么以顯示我年長的優(yōu)勢:“你才多大?語氣怎么象是飽經(jīng)蒼桑似的。”
“我是飽經(jīng)蒼桑了,一個人的磨難不能用年齡來衡量,是不是?”
“說是這么說,可是就你這年齡,深圳都特區(qū)了你才出生,能經(jīng)歷什么磨難呢?”我又好奇了,事實上英子每時每刻都讓我好奇。
“心靈磨難算磨難嗎?”英子非常深沉地說,這回眼睛好象沒眨。
“撲滋,”我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,趕緊找了紙巾抹抹嘴角。
“你干嘛?”英子瞪著眼睛看著我。
“我說英子,你們這些小女孩,總是戀愛一回就想要驚天動地,失戀一回就以為曾經(jīng)蒼海,再有個兩三回就說自己看破紅塵,洞察人世,呵呵,知不知道人生在世還有多少事情可干?你那些破事我八百年前就看透了,我這不還活得好好的嗎?”我很認(rèn)真地說。
“你也大我不了多少,還八百年呢,你這些大道理啊,姑奶奶一千年前就聽過了!”英子很不服氣我說的話。
“算了,算了,過幾年你自己會懂的,現(xiàn)在說了也沒用,這種事要自己去經(jīng)歷了才會明白,”我舉起杯子伸過去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杯沿,然后先一口喝盡。